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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山東公務員考試申論熱點:非婚媽媽的"被超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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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山東公務員考試申論熱點:非婚媽媽的"被超生"之路

如果一切順利,悅悅會在一年半后進入離家只有幾百米遠的一所實驗小學,像好朋友笑笑一樣“戴上小黃帽”。這個今年4歲半的小女孩喜歡用媽媽的小米手機給姥爺拍照,會跟著音樂哼出鳳凰傳奇的歌曲,還在不久前成了幼兒園里的小班長。

但一紙戶口給悅悅的未來蒙上了陰影。4年前,因為未婚先育,悅悅的母親于軍被街道計生科告知要繳納一筆數額不菲的社會撫養費,這同時是悅悅落戶的前置條件。在相當一段時間里,于軍并不認為自己的選擇觸犯了法律——悅悅是她唯一的女兒,她不能理解,僅僅因為沒有選擇婚姻,她就要成為一名“超生者”,并因此丟掉女兒落戶的權利。

她一度選擇妥協。女兒出生后,她決定用一筆罰款換一張戶口。但按照程序,繳納社會撫養費的前提是提供生父信息及親子鑒定證明——悅悅8個月大的時候,孩子的生父見了于軍最后一面,便從此銷聲匿跡。

悅悅的命運幾乎進入了死角。但在長期關注計生領域問題的律師黃溢智看來,于軍母女的境況本不該如此。“她們的遭遇其實非常具有典型性,仔細觀察,你會發現原本每一個環節都有避免悲劇的機會,然而,她們遇到了一系列的‘懶政’,機會被一次次錯過,無辜的孩子成了最終的犧牲品。”

我想要一個孩子,只是沒有結婚而已,這到底怎么了?

于軍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唯一的女兒會成為一名計生“黑戶”。

那是2008年,41歲的于軍與悅悅的生父、一名吉林籍的程序員在網上相識并開始交往。她此前的感情經歷并不順利,因為丈夫出軌,她在31歲那年離婚并一直獨居。懷孕后,只有24歲的男友拒絕繼續這段感情并要求她打掉孩子。

于軍接受分手但沒有妥協。她是一名英語老師,父母則是駐外的高級翻譯,這種家庭背景多少形成了她的選擇基礎:“我想要一個孩子,只是沒有結婚而已,這到底怎么了?”她平常僅有的娛樂時間是觀看熱門的婚戀類電視節目《非誠勿擾

但她不得不面對的現實是,她違反了《北京市計劃生育條例

某種意義上,只有一個孩子的于軍“被超生”了。

這個名詞對于軍來說并不陌生,在辭職做英語家教之前,于軍曾在一所公立學校當過15年教師。她清楚地記得,校長作報告時最后一句話永遠是“注意計劃生育問題”。因為擔心被街道計生部門“做工作”,懷孕幾個月后,于軍就躲到了父母家里,“只要孩子生下來,還怕活不下去?”

但現實是,只有繳納罰款,孩子才能上戶口,而即使愿意繳納罰款同樣需要資格——街道計生科要求她提供生父信息及親子鑒定證明。

事實上,在過去的4年里,為了尋找孩子的生父,于軍幾乎窮盡了所有辦法。她在《工人日報

去年,她專門聘請一名吉林律師起訴對方,卻被法院認定缺乏立案依據,律師還告訴她即使立案成功,調查取證也存在困難,“法院不能強制公民進行親子鑒定”。最絕望的時候,于軍甚至想過報警,“告他強奸”。

然而,當于軍帶著這些努力一次次跑到街道計生科、區計生委討說法的時候,往往只能得到一個無奈的回答——“等政策”。在于軍提供給中國青年報記者的一段錄音中,一名區計生委工作人員這樣回復她:“您自己不找著男方,找我一百次也沒有用……因為全區這么多人,解決了你那別人解不解決?您明白我說這意思吧?”

用落戶作為條件,這實際上是一種連坐

4年來,“黑戶”的身份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母女倆的生活。去年,光是因為感冒,悅悅就打了4次點滴,由于沒有醫保,每次的花費都上千元。同樣是因為戶口問題,于軍不得不把女兒送到私立幼兒園,一個月2200塊,“還在繼續漲”。幾天前,一個朋友準備帶孩子去麗江玩,給于軍發來微信,問悅悅“要不要一起去”。于軍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女兒沒有戶口本,不能坐飛機。

“孩子沒有罪,大人的錯,為什么要讓孩子來承擔?”如今,于軍住在父親單位分的老房子里,窗戶上貼著“英語輔導”幾個紅字。每到周末,她的家教班都要從早8點開到晚8點,“爭取多教幾個補貼家用”。

她仍然為有朝一日能獲得“被罰款”的機會而做著準備。

但在采訪中記者發現,悅悅的遭遇并非必然。在這一過程中,每個環節政策的制定者、執行者都有機會拉這個女孩一把。

黃溢智指出,在市級的《計劃生育條例

“我們在傳統道德上也許不能接受,但不該因為一個道德評價剝奪媽媽的選擇,這是選擇權的問題,跟提倡不提倡沒有關系。”在她看來,從一開始,于軍就進入了政策陷阱。

廣東律師陸妙卿進一步指出,除了“非婚生視為超生外”,“不繳納社會撫養費就不給上戶口”同樣缺乏任何上位法的支持。

“在地方,在‘一票否決制’的驅動下,落實計生工作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就是用落戶作為條件,但這實際上是一種連坐。”2012年年底,陸妙卿曾聯合其他29名女律師聯名致信全國人大常委會、國家衛計委和全國婦聯三部門,那一次他們要求取締的行為是“以媽媽‘上環’作為寶寶上戶的前置條件”。

事實上,早在2010年,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領導小組、公安部就曾在一份關于戶口整頓工作的通知中,明確指出對未申報戶口的不符合計劃生育政策的出生人口,要準予登記,并不得將登記情況作為行政管理和處罰的依據。這意味著,計劃生育政策外出生人口的父、母親只需要持孩子的《出生醫學證明

然而,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于軍“計生與落戶原來可以脫鉤”。于軍所在小區居委會主任也向記者證實,在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前夕,上面傳達給她的精神仍然是“繳納社會撫養費就能讓孩子落戶”。

饒有意味的是,于軍第一次了解“脫鉤的事”竟然是因為轟動一時的張藝謀事件——不少人質疑張在沒有繳納社會撫養費的情況下如何完成孩子的落戶工作,但事實上,在《無錫市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戶口整頓工作方案

“是不是只有張藝謀才懂法?”于軍苦笑著說,“張藝謀事件”的爆發間接影響了她的女兒——她原本正在托人給悅悅辦一個農村戶口,風聲一緊,事情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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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弱者陷入困境,卻沒人需要為之負責,這是很荒謬的一件事

最后一根壓倒于軍的稻草是那份“遙不可及的親子鑒定”。

據她向記者提供的錄音,街道計生科對于必須出示親子鑒定的解釋是,要根據男方的婚育狀況來決定社會撫養費征收數額,“萬一他原來有孩子呢?一下子可能就差好幾十萬了”。在黃溢智看來,這無疑是于軍面臨的又一政策阻礙,“因為你沒法證明,所以就必須給你一個有罪推定。從管理的角度,這是典型的懶政”。

在她看來,為了提高執法效果,于軍走過的每一個行政環節都在自動抬高門檻,而最終后果的承擔者卻是一個4歲的孩子,“最后你發現,讓弱者陷入困境,卻沒人需要為之負責,這是很荒謬的一件事”。

事實上,于軍的遭遇并非孤例。百度上的一個未婚媽媽貼吧,訪問量已超過31萬,總發帖量超過17萬,而置頂的最熱帖子只有一個主題——辦戶口。于軍還加入了一個QQ群,里面大多是像悅悅一樣的計生黑戶,“最大的一個已經18歲了”。

2013年12月3日上午,包括黃溢智、陸妙卿在內的10名律師、學者向有關部門寄出一份聯名簽署的立法建議信。建議信稱:“全國很多地區,如福建、河北、江蘇、四川等省,均曾通過正式或非正式的方式,強調禁止將本轄區的戶籍登記工作與計生進行捆綁。”律師和學者們請求,對有關辦理戶口登記工作的規范性文件進行全面審查,廢除對出生人口的戶籍登記設置障礙(戶口登記與計生捆綁)的規定,“以實現戶籍登記的平等和無歧視化,保障公民生存發展權”。

然而,留給于軍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還有一年半悅悅就到了上小學的年紀。為了外孫女的事情,悅悅的姥爺每周都要跑到街道計生科“等政策”。這個76歲的老人告訴記者,悅悅是塊“讀書的料”,別人要背七八遍才能記住的單詞,她背上兩三遍就沒問題了。他還記得,有一次自己指著關在籠子里的小兔子問外孫女,“What colour is the rabit?”(這只兔子是什么顏色的?)悅悅馬上回答道:“It is gray!”(它是灰色的!)

在采訪中,于軍曾經向記者咨詢提起行政訴訟的可能性:“告官家能贏嗎?哎,再過段時間她就5歲了,不告不行了。”

“媽媽,8月份我再過一次生日就5歲了!”一旁的女兒突然接過話茬。

于軍擠出一絲笑容:“是啊,再過一年就要6歲了。”

“就能上學了!”悅悅高興起來。

于軍說,自己所做的最壞打算是在家里教她讀書,但她沒有想好,該怎樣向女兒解釋“為什么不能去上學”。于軍講起這些時,悅悅就在她身邊安靜地畫畫——她還沒到能夠聽懂媽媽說話的年紀。在大部分時間里,這個與西瓜太郎有著相同發型的小女孩快樂極了。她喜歡白雪公主的貼畫,愛在院子里騎自行車,并決心要在5歲的時候加入舞蹈班。她偶爾也會問于軍“我有爸爸嗎”,一旦得到肯定的答案,她就“高興得不行”,還準備“坐飛機、坐火車去找爸爸”。

只是在很偶爾的時候,當于軍在房間里和父親商量下一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悅悅會突然問起:“你們,又是在忙我的戶口嗎?”

萬幸的是,她還并不知道,“戶口”這個名詞意味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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