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煙稀少的川南第一峰———屏山縣老君山上，有一位長期住在廟里的鳥類生態學博士，多年來一直都在同山里的鳥兒打交道。灰胸藪鹛和四川山鷓鴣的致 危因素是什么？它們的分布區為什么如此狹窄？灰胸藪鹛雄鳥冬季為什么唱歌？四川山鷓鴣為什么做球形巢？為了弄清楚這些問題，他斷斷續續地在山上待了七 年的時間。他就是我校生命科學學院的鳥類生態學博士———付義強。

自2008 年以來，付義強在四川峨眉山、老君山等地，對西南山地特有珍稀鳥類———灰胸藪鹛和四川山鷓鴣的生態生物學開展了長期、持續的研究，取得大量第 一手資料，填補了諸多空白，引起國內外鳥類學同行關注。2010 年，他獲中國鳥類學會第六屆翠鳥論壇“金翠鳥獎”。2012 年，他博士畢業剛滿一年，就以講師身份成 功申報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面上項目。2013 年，他獲第三屆中國鳥類基礎研究二等獎，同年被評為四川省優秀教師。2014 年，他被選為“樂山市市級第八批拔尖人 才”，并受邀成為世界自然保護聯盟（ IUCN）物種生存委員會（ SSC）雉類專家組（ GSG）成員。他首次提出：用一種簡單設備———溫度自動記錄儀可以識別鳥類的不同 繁殖階段，應用該方法能極大地降低研究者自身活動對鳥類繁殖帶來的干擾，在珍稀瀕危鳥類的繁殖生態學研究中具有重要推廣意義。該成果已在國際知名雜志 Zool ogi cal Sci ence 上發表（ Fu etal .,2012）。他還以第一作者身份發表研究論文10 余篇，并一直致力于西南山地瀕危鳥類生態學和保護生物學研究，四川省多家媒 體對他的事跡進行了報道，記者近日有幸采訪了付義強老師。

大山里的實驗室一副眼鏡，一身簡單 的戶外服，付義強給人一 種很精神和親近的感覺。 一年中有近半的時間他 都住在山上，大山里的生 活是極其艱苦和寂寞的。 上山的路也極其難走，有 些地方甚至沒有路，上一 次山要花3、4 個小時。學 生林陳清回憶當時跟著 付老師上山的情景說： “林間僅有一些荒廢的小徑，周圍雜草叢 生。到了雨季，頻繁的山體塌方，經常會 把走過的路掩埋，真的不知道前面的路 是怎么樣的，也許下一腳你踩在濕滑的 石頭上摔倒，也許下一秒會遇到泥石流。 有一次，我們上山時遇到了被泥石流沖 下的巨石擋住了路，右邊就是莫測的懸 崖。付老師在前面為我們探測最安全的 通路，同學們依次緊趴在大石頭上小心 地移過去。到我過的時候，抱著石頭的手 都在發抖，真的是嚇壞了，但付老師早已 習慣了這些并且應對自如”。

老君山上一共有兩個住宿的地方， 一個是位于半山腰的保護站，還有一個 就是山頂的寺廟。山腰保護站是付老師 科研小組的中繼站，沒有自來水，要去附 近的水溝打水來吃，有時候連續多天不 下雨，水溝干涸，他們就要跑去更遠的地 方打水回來。山頂上的寺廟非常簡陋，由 石塊壘起的木板房，沒有電。下雨天的時 候，板房經常會漏雨。王海嘯和林陳清兩 個同學有一次住在寺廟，傍晚狂風呼嘯， 雷雨交加，本來就不牢固的窗子被刮開， 兩個人親眼看到一道閃電透過窗子打到 屋里來，兩個人頓時就嚇傻了，過后被閃 電打到的地面焦了一塊。林陳清說：“那 次經歷現在想起來還會后怕。記得第二 天早上，我們發現寺廟旁邊有很多樹都 被雷擊中了，尤其是有一顆臉盆粗的大 樹被雷電從樹梢撕至樹基。感覺自己像 撿回了一條命一樣”。

山上除了環境艱苦，各種危險都會 出現。據當地村民說，山上有黑熊、野豬 以及毒蛇等野生動物出沒，如果碰上了 會非常危險。林陳清說：“我跟伙伴兒一 起在深山里面找鳥巢的時候，聽到周圍 有一點點奇怪的聲音都會嚇得要命。在 山上生活和工作真的是每天都在冒著 生命危險，真不知道付老師這么多年是 怎么堅持下來的。”

“在野外做科研，要有持久的興趣 才行”，付老師說。每當有學生要跟著他 做科研的時候，他的第一句話都是：“不 急，先體驗生活再說吧”。大部分學生都 會覺得野外的生活太苦太寂寞，長時間 能跟著他堅持下去的人不多。

在極其艱苦和單調的環境中，付老 師喜歡苦中作樂。他對記者說：“我的樂 趣就在山上，大山就是我的實驗室”。帶 著學生在山上的時候，付老師總是喜歡 拿著相機給學生拍照。雨后的山上有的 地方泥水快要漫過雨鞋，當同學們都很 沮喪的時候付老師拿出相機拍下了在 泥水中抱著石頭腿在發抖的林陳清，把 同學們都逗樂了。下雨的時候，付老師 就會跟學生們一起打牌斗地主，一起聊 天，付老師的幽默總能帶動全場的氣 氛，同學們也就不覺得遠離城市和網絡 生活的無聊了。在旁晚或者雨后，他還 經常會帶著學生在山上看夕陽或者雨 后的彩虹，和同學們一起享受大自然的 美。

有兩位曾經跟著他在山上待過兩 個月的學生，走的時候跟付老師說：“在 這里的生活太單調太苦，那些食物真的 是為了活下去才吃的”。這句話讓付老 師的心里一震，的確，在山上你能吃到 的菜幾乎就只有土豆和白菜，你能打交 道的通常只有兩個守廟老人。為了改善 同學們的生活，付老師有時候也會給同 學們做飯吃，他最拿手的就是“亂燉”， 即把所有的食材混在一起燉，味道還不 錯。付老師調侃地說，這個菜在東北叫 做 “貧下中農開會”。付老師還偶爾做 “炒面給同學們吃”，有的人贊不絕口， 有的人提到后卻撓撓頭。付老師說：“我 做炒面，成功的概率向來是百分之五 十，有可能你吃到的是我運氣好做成功 的時候，而他吃到的就是另外百分之五 十了”，聽到這里大家都笑了。探索自然的奧秘“是什么原因使您在如此艱苦的環 境中堅持下來？”

“因為我找到了探索自然奧秘的樂趣”。

付老師告訴記者：“大自然的每個 物種都是一個不朽的傳奇。我喜歡待在 山上去感受大自然的神奇和那種與自 然融為一體的感覺。”在這個人人都渴 望繁華和便利的時代，付老師卻喜歡在 安靜的大自然里，觀察和思考很多有趣 的自然現象。歷經億萬年的洗禮，自然 界物種為了生存與繁衍發展出的一系 列行為策略讓他著迷。在好奇心和探索 自然奧秘的驅動下，野外工作的辛苦也 就實在算不得什么。

“科學問題是科研的生命，只有被 科學問題深深吸引才能夠深入做研究” “要發現好的科學問題，就要善于觀察 和思考，尤其要有質疑精神”，付老師堅 毅地說。曾有人報道：灰胸藪鹛冬季與 其他畫眉科鳥類一樣，過著集群生活。 但付老師在多年的冬季野外調查中，極 少見到該鳥有集群現象，多是成對或單 只活動。特別是灰胸藪鹛雄鳥冬季的鳴 唱行為，讓他既困惑又興奮不已！因為 鳴唱要消耗大量能量，冬季野生動物的 行為策略都以節約能量為原則。然而， 奇特現象往往意味著特殊的進化方向。 經查閱大量的文獻資料，付老師隱約感 覺到這里面可能蘊藏著重要科學問題。 經與導師充分交流，導師最終肯定了他 的想法。“做科研就是解決科學問題，但 首先你要找到科學問題。有了好的科學 問題，你才會有無限的動力，你的科研 才有價值”。就這樣，灰胸藪鹛雄鳥獨特 的冬季歌聲吸引著付老師一年又一年 追逐的腳步；峨眉山下，演繹著他與灰 胸藪鹛年年相約冬季的美妙故事。

年復一年地這樣，不覺得很累嗎？ 記者問道。“當你覺得很累的時候，就說 明你在進步，做科研就是一個不斷克服 困難的過程，只有堅持爬坡，才有可能 出好的成果。”付老師親切而真誠地跟 記者說。教研一體 授人以漁“教師是一份讓人很有成就感的職業。 我很幸運在自己的求學生涯中遇到了很多 優秀的老師，我能夠走到現在離不開他們 的悉心培育，所以我也想成為一名對學生 有幫助的老師”。付老師如是說，也如是做。

責任心強、耐心、專業水平高、有親和 力、認真、嚴謹……，是學生們對付老師的 評價。當記者問到付老師對好老師的看法 時，他說：“要想成為對學生有影響的好老 師，首先要提升自己，自己的水平高了就會 有吸引力，才能更好地影響學生，用自身的 體會和經驗傳授給學生學習方法和態度， 做到授人以漁”。

王海嘯同學說：“付老師不斷把自己的 故事和經驗講給我們聽，他的分享讓我們 收獲很多。他給我們樹立了很好的榜樣，在 做人做事上都給我們很大的影響”。他關心 每一個學生的前途，經常鼓勵自己的學生 去考研去追求更高的目標。付老師說自己 的大學老師曾經送給自己一句話：“做一件 事情，關鍵就看你的決心有多大。”付老師 又把這句話的精神傳授給自己的學生，讓 同學們堅定自己追逐夢想的信心和決心。

在付老師的課堂上，你從來不會感到 枯燥。不管是在室內課堂還是艱苦的野外 環境，付老師都能夠激發學生積極學習和 思考問題。記者也有幸聆聽了付老師的一 節課。在課堂上他把很枯燥的知識講的非 常生動形象，加上肢體動作比劃，像是在跟 學生講故事，每一個學生都仰著頭享受著 付老師帶來的美妙課堂。如講到野生動物 保護時，他很動情地跟大家分享了“一個真 實的故事”。當年扎龍自然保護區有位女 孩，為了尋找失蹤的丹頂鶴，滑進沼澤地 而失去了生命。女孩的弟弟繼承了姐姐的 遺愿，但不幸在工作時發生車禍。姐弟倆 為丹頂鶴的保護事業獻出了年輕的生命。 講到動情之處，付老師情緒激動，聲音哽 咽，下面很多同學都眼含淚水。

付老師說，在北京師范大學讀博期 間，最大的收獲就是獨立思考，不人云亦 云，尤其是要有質疑精神，只有永遠保持 質疑精神，才能夠不斷發現新問題。在付 老師的課堂上，他總是鼓勵學生提問，他 從來不會為回答不出來學生的問題而感 到尷尬。張慧平是個愛問問題的女生，她 說：“每次付老師聽到有感興趣的問題，就 會眼前一亮。他是個有思想的人，喜歡思 考和創新，對我們也是這么要求的。”

付老師還常帶領學生參加科研活動， 他說：“科研和教學也是相輔相成的，在帶 學生做科研的過程中，學生可以學到更多 東西，最重要的是培養他們的學習方法和 對科研的興趣，做科研要有持續的興趣和 動力，這樣也能夠帶動更多的人投入到科 學研究中來。“不僅在教學和科研上傾心付出，學生 有了困難付老師也會盡力幫助。有一次， 付老師在校園網上看到生科學院的一名 學生父親患重病，班上組織捐款。付老師 拿出了800 塊錢讓其他同學轉交。這一舉 動被一些同學知道后都非常感動。

對學生傾心的付出，讓付老師收獲了 累累碩果。2013 年他指導的大學生“挑戰 杯”項目獲得四川省一等獎和全國三等獎 的好成績。2014 年指導的國家級大學生 創新創業訓練計劃項目獲評“優秀”項目。 2015 年付老師課題組的3 名學生考研， 其中羅浩被四川大學錄取，楊杰也被遵義 醫學院錄取。周博被我國著名鳥類學者梁 偉教授收為門徒。守護神圣的家園“晚上睡覺一定要關燈，不然光 會殺死很多飛蛾，飛蛾是鳥兒的食 物，是生物鏈的一部分，人為破壞生 態就會受到自然的懲罰”。保護生態 環境，付老師總是以身作則，用自身 行動去影響他人。無論在課堂上還 是生活中，他都會把生態環境保護 意識傳達給學生和社會。

付老師現在是樂山市周邊地區 多個自然保護區的 “生態顧問”，有 什么大小生態問題咨詢了付老師， 他總是會想方設法提出可行的方 法。就在記者采訪的時候，就有人 打電話來咨詢，付老師毫不吝嗇地 提供了自己掌握的資料。多年來，付 老師一直協助和指導老君山自然保 護區進行多項課題研究，自2007 年 起，他堅持帶領學生開展樂山市三 江水鳥多樣性調查，用自己的監測 數據向政府及相關部門提供生態保 護的建議。付老師對記者說：“城市 化發展越來越快，人類的活動越來 越侵蝕著野生動物的生存空間，保 護生態文明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城 市化的發展應該為野生動物保留 足夠的生存和發展的空間，地球是 我們與野生動物共同的家園”。

在野外考察期間，付老師跟當 地居民的關系特別融洽，常常與山 民把酒言歡。在他們的眼里，付老 師就像是親切的鄰居，一點也沒有 博士和學者的架子。居民們和付老 師無話不談，這在極大的程度上幫 助了付老師了解周邊生態和環保狀 況，付老師在與居民們的交流中也 增強了他們對生態環境的保護意 識。

付老師說：“對自然掠奪式的開 發肯定是不可持續的，自然遲早會 報復人類。未來的社會發展模式一 定是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當前，國 家層面對生態文明建設極為重視， 但基層做的還不夠。有的是無心， 有的是有心而無力。我們希望用自 己的專業知識幫助地方提高生態文 明建設的能力，同時盡我們自身力 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鏈接：滎滎滎灰胸藪鹛被譽為“傳說中的金畫眉”，是我國特產的珍稀畫眉科鳥類。 最早發現于四川峨眉山，因此也叫峨眉山藪鹛。因種群數量稀少和分布區 域狹窄，被 IUCN（世界自然保護聯盟）列為易危物種。山鷓鴣被譽為“鳥類 中的大熊貓”，是我國特產的 I級重點保護鳥類。因種群數量稀少、分布區 域狹窄及棲息地嚴重破碎化，被 IUCN（世界自然保護聯盟）列為瀕危物種。 這兩種鳥目前僅見于四川省及云南省的少數山區森林中。生物多樣性是人 類文明得以持續發展的基礎，而人類活動對野生動物的生存正日益構成嚴 重威脅，使一些物種處于瀕危和正在滅絕的邊緣。開展四川山鷓鴣和灰胸 藪鹛的生態學研究對其種群保護具有重要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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