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視義務教育免試就近入學系列報道①

動態劃片、優質校搖號、公示學區——

小升初劃片向公平“進軍”

劃片是小升初就近入學的基礎性工作，最為廣大老百姓關心，劃片合不合理關乎政府公信力，關乎廣大群眾對教育公平的認同度。

目前19個大城市中，絕大多數城市的劃片入學政策出臺。合理劃片的“理”是什么？優質學校應該怎么劃？如何讓優質資源的“大餅”攤得更圓更均勻？劃片如何讓老百姓眼睛看得清楚、心中“劃”得明白？

“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的房子被劃入了一所熱點小學學區，高興壞了！”近日，山東濟南市民葛先生發了一條微博慶祝。而在該市經五路小學門口，市民孟女士一邊用手指點學區示意圖，一邊向周圍的家長傾訴自己的不滿：“沒想到偏偏把我們的小區給冷落了，真是失望。”3月以來，濟南市義務教育階段學校集中公布學區，對于眾多市民來說，有人收獲驚喜，有人很是失望。

繼年初《教育部關于進一步做好小學升入初中免試就近入學工作的實施意見》后，教育部印發《教育部辦公廳關于進一步做好重點大城市義務教育免試就近入學工作的通知》，要求2014年制定完善進一步規范義務教育免試就近入學的方案。《通知》明確要求，到2015年，19個大城市所有縣（市、區）實行劃片就近入學政策，100%的小學劃片就近入學；90%以上的初中實現劃片入學；每所劃片入學的初中90%以上生源由就近入學方式確定。到2017年，19個大城市95%以上的初中實現劃片入學；每所劃片入學的初中95%以上的生源由就近入學方式確定。

目前，19個大城市中，絕大多數城市都出臺了相應的具體實施政策。小升初劃片方式有哪幾種？劃片方式如何確定？熱點學校如何劃片？如何做到公開公正公平？記者就此進行了采訪。

小升初劃片怎么劃？

在北京中關村地區，同樣品質的樓盤，一條馬路之隔，價格每平方米卻相差1萬甚至幾萬元，這就是能上優質學校還是普通學校的房子在價格上的體現。為什么一街、一墻、一河之隔，上的學校就是“兩重天”？甚至連在同一個社區，門牌號不同，上的學校也不同，小升初劃片有哪幾種方式？學區到底是怎么劃出來的？

學區制，是北京市今年小升初劃片入學的一種主要方式。以北京市東城區為例，據東城區教委主任馮洪榮介紹，東城區今年將轄區學校劃分為8個學區，小升初以這8個學區為“片”，一個學區就是一個片區，以8個學區為基本單元，學區內的小學主體進入學區內的中學。片區內招生以電腦派位為主。

首師大附中原校長石彥倫說，近年來，由于長期存在的人們對優質教育資源的需求和社會供給之間的矛盾，“操作”學區房擇校催生出一些怪現象。但是，隨著今年北京教育新地圖的推出和學區制劃片方式的出臺，如西城區每個學區由優質校、教育集團成員校、特色校三部分組成，這樣一來，學區內的學校類型將更豐富，學校間的差距進一步縮小，學區房很可能逐漸“退燒”。

4月初，廈門將市區的思明區和湖里區劃分為23個片區。在23個片區中，有的是一所中學對應幾所小學，如第六片區的松柏中學對應松柏一小、松柏二小、嘉濱小學3所小學。而就讀這3所小學，則是依據戶口來確定；也有幾所中學對應若干所小學的，如第五片區中學有4所，而片區內的小學有7所。這7所小學的學生，到底該進4所中學的哪一所，必須通過電腦派位來決定。

據廈門市教育局副局長郭獻文介紹，廈門的小升初劃片入學政策，已經堅持實行了16年。“在廈門，小學升初中，同一片區內任何人的機會都是均等的，這一政策實施10多年來，有效地遏制了擇校現象，極大地調動了各初中學校辦學積極性，促進了區域義務教育均衡發展。”郭獻文說。

北京和廈門的這一劃片方式與教育部要求相吻合。《教育部關于進一步做好小學升入初中免試就近入學工作的實施意見》提出，縣級教育行政部門要在上級教育行政部門指導統籌下，根據適齡學生人數、學校分布、所在學區、學校規模、交通狀況等因素，按照就近入學原則依街道、路段、門牌號、村組等，為每一所初中合理劃定對口小學（單校劃片）。對于城市老城區暫時難以實行單校劃片的，可按照初中新生招生數和小學畢業生基本相當的原則為多所初中劃定同一招生范圍（多校劃片）。優質初中要納入多校劃片范圍。

從目前各大城市出臺的相關政策來看，單校劃片和多校劃片相結合的劃片方式是各大城市采用得最多的小升初劃片入學政策。成都、青島、南京、寧波、沈陽、重慶、濟南等大城市均采取了類似的劃片政策。

重慶市教委紀工委書記時琳琳說，重慶市絕大多數區縣多年來堅持“單校劃片、免試入學”招生辦法；北碚區等個別區縣擬采取“多校劃片、電腦派位”方式。

濟南市槐蔭區教育局相關負責人告訴記者，該區在堅持無縫隙覆蓋、學區公示化、動態劃片劃分等原則的前提下，每年都要根據城市規劃的調整、拆遷、人口變化及新建小區的出現，進行適當的微調。學區調整以學校為中心四周均勻輻射劃分，原則上以城市干路、支線或小區作為學區邊界，不得進行某方位突出或跳躍式劃分。

沈陽市教育局局長蘇文捷表示：“學區劃分既要考慮現在，也要考慮歷史，不能完全按照距離搞一刀切，應在充分考慮入學距離的前提下，讓廣大學生及家長都能從心里接受。沈陽做到了每所學校的學區相對穩定；集團發展的學校，以年級分校區，避免出現熱點校。同時，學區劃分的方案要經當地政府研究確定，上報市教育行政部門，并統一在全市主要媒體上公示，接受社會監督。”

除了單校劃片和多校劃片相結合的劃片方式，部分城市還逐步推行“對口直升”、“九年一貫制”等劃片方式。

西安市規定，小升初嚴格堅持“單校劃片，一個入口，對口直升，不得擇校”的要求，做到學區服務范圍全覆蓋，無死角、無盲點。

近幾年，南京市新建學校中，九年一貫制學校開始漸漸增多。該市提出，要通過布局調整、試行九年一貫制劃片入學、集團化辦學等減少每一所熱點公辦學校的擇校比例。

2013年9月，建鄴區開辦的第一所公辦九年一貫制學校——蓮花實驗學校，就頗受家長歡迎。目前，像蓮花實驗學校這樣的九年一貫制學校，在南京已有10余所。“我們鼓勵有條件的區縣積極探索這種辦學模式。”南京市教育局有關負責人說。

青島市要求各區市逐步將九年一貫對口招生作為小升初的主要形式。可以以小學為單位，為單個初中學校合理劃定對口招生小學，對口招生小學學生畢業后直接升入該初中學校就讀；可以以社區、路段等為標識，為單個初中學校合理劃定招生區域，招生區域內適齡學生小學畢業后到該初中學校注冊入學。

上海市則規定：公辦初中可采取小學劃片對口、居住地段對口或電腦派位等方式招收學生。公辦寄宿制學校招生，當報名的學生人數少于學校招生計劃數時，學校應如數錄取，報名的學生人數超過學校招生計劃數時，學校可采用電腦派位辦法錄取學生。

與其他一些城市的政策所不同的是，上海市實行“人戶分離”入學政策，即“不憑戶籍前往就近的學校報到，而是到實際居住地有關部門登記，區教育部門按相對就近入學的原則進行統籌安排”。目前，該做法已擴展到全市17個區縣。

各地都有不同的劃片方式方法，那怎樣才算合理？劃片的依據到底是什么？

在廈門市教育局局長賴菡看來，要做到合理劃片，首先應明確合理的“理”是什么，一是《義務教育法》的就近入學原則；二是推動學校發展，劃定的片區要能有利于調動學校的辦學積極性，促進片區中小學均衡發展；三是滿足學生家長的需求，最好每個片區都有優質學校，每個片區總體辦學水平大體相當。“理”就是達到或接近這三者的結合點。

而教育部教育發展研究中心基礎教育研究室主任汪明認為，在當前義務教育發展尚不均衡的現實條件下，應當逐步推進多校劃片方式，義務教育入學范圍應當由以往的以學校點狀服務向學區片內多校劃片方式過渡，要盡量避免把學校與住宅小區、學校與學校之間簡單化地一一對應，畢竟在學校差距較大的現實條件下，簡單化地一一對應勢必會造成天然不公，從而引發社會與家長的不滿。

因此，汪明表示，合理的劃片方式應該是：學生對口就讀的學校不是一所而是多所，而且優質學校、中等水平學校和相對薄弱學校都應包含其中，并通過隨機派位方式確定每個孩子的就讀學校。

優質學校如何劃？

“太好了！”60多歲的濟南市民王美華說，她家住得離燕山學校很近，以往這個地方不屬于這個學區，今年小孫子6歲了，正好到了上小學的年齡，看到今年學校張貼的示意圖里有自家地址時，她高興得合不攏嘴。

一直以來，像濟南燕山學校這樣的優質初中都是各大城市小升初的“香餑餑”，這類優質學校的學區是如何劃出來的？如何將優質資源的這張“大餅”攤得更圓更均勻？

對此，天津市教委主任王璟說，天津市堅持“公辦不擇校，擇校找民辦”的原則，大批公辦初中敞開大門面向小學畢業生，以學區為單位就近免試注冊入學。天津還逐步把包括歷史名校、優質初中在內的所有初中學校全都劃入學區片內，實行劃片入學。“天津市從2008年開始實行優質高中招生指標分配，并不斷加大比例，通過制度創新，有效抑制初中擇校現象的蔓延。”王璟說。

濟南市槐蔭區教育局副局長李衛東告訴記者，今年該區的學區劃分要擴大優質教育資源的覆蓋面，讓更多的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例如營東小學是我區一所熱點小學，新建小區凱旋新城位于營東學區服務范圍內，遵循這個劃分原則，教育局在考慮周邊學校布局和接納能力的基礎上，將凱旋新城劃入營東學區，為此營東服務學區增加了近3000戶周邊居民，從而擴大了優質資源的覆蓋面。”李衛東說。

記者采訪了解到，今年濟南市各學區的范圍大多“只擴大、不縮小”，為的就是讓更多的孩子就近享受到優質教育資源。

教育部基教一司相關負責人表示，根據制度設計，每個片區都應有優質學校，無論學生住在哪，都擁有基本平等的通過派位進入優質學校的機會。從長遠看，要通過均衡學校辦學水平，使大家都愿意就近入學，不再為進不了優質學校而苦惱。

“教育集團”、“教育集群”、“優質資源帶”……今年，北京16個區縣都拿出了義務教育綜合改革的新措施，做大優質資源蛋糕。西城區將全區劃分了11個學區，同時組建15個教育集團；東城區將全區劃分為8個學區，成立學區工作委員會；豐臺區按區域在全區組建了16個教育集群……

西城區教委副主任趙蓬欣說，西城區采取教育集團和學區制結合的方式，通過教育集團做大優質教育資源，通過學區制促進不同區域教育資源更加均衡。每一個學區都保證有優質教育資源入駐，同時都有優質校、特色校。

在北京教育新規劃中，除了橫向的資源擴展、學位增加外，在縱向劃片升學方面，也推出了新措施。例如，一些優質學校接收薄弱學校組建分校。對薄弱學校對口入學的學生而言，改變的不只是學校名稱的變化，他們還能夠和本部的學生一起組成大年級組，在同一個校區共同學習。

記者從部分區縣了解到，今年北京不少區縣還部署了一批小學初中對口直升學校。除了以就近劃片、對口直升方式確定優質學校學位之外，從各大城市的優質學校招生錄取政策來看，電腦派位已經成為優質學校錄取新生的一大重要舉措。北京市東城區優質校的升學指標絕大多數要通過電腦派位方式，減少其他方式入學。今年東城小升初電腦派位入學的比例將由往年的70%增加到80%以上。

在去年部分區縣開展優質公辦學校多余學額電腦搖號試點的基礎上，今年這一舉措將在南京市所有區縣推行，這意味著學生和家長選擇優質學校的機會將進一步增加。對去年已經進行搖號試點的區，該市提出“兩個不低于”的原則，即參加電腦搖號的優質公辦學校數不低于去年，熱點公辦學校電腦搖號計劃數不低于去年。今年，建鄴區、雨花臺區、棲霞區等區也將首次開展優質公辦學校空余學額電腦搖號試點。

和去年相比，今年南京各區拿出搖號的優質學校和學額數量均有增加。今年鼓樓、秦淮、玄武和建鄴四區共有13所優質公辦中小學參與搖號，而南外河西分校也新晉入榜，加入了優質公辦校“搖號大軍”。

如何讓優質校的輻射效果達到最好？賴菡認為，如果區域內優質初中足夠多，應積極對初中學校進行強弱搭配，采用“多校劃片”的方式進行劃片；如果優質初中學校不多，可對小學進行強弱搭配，讓初中片區生源均衡，極大地調動各初中校的辦學積極性，提高辦學水平，形成良性的發展循環。同時，要采取電腦隨機派位免試入學，派位結果不得改變，并做到派位過程公開公平公正，才能最大限度地體現公平。后一種就是廈門1998年采取的辦法，并經過實踐證明是正確的。

汪明也表示，應當要讓家長感受到，不管孩子上了什么類型的小學，都會有進入優質初中的機會。長遠的制度安排恰恰需要從改革招生方式入手，通過實施多校劃片，打破某一學區房固定上某一所學校的局面，這也就意味著，不論居住的是學區房還是非學區房，孩子都擁有進入名校的同等機會。

如何做到公開公平？

看到學區劃分中沒有明確提到所住的小區，而與該小區僅一路之隔的瓏原小區，卻被明確劃分至清華附小昌平分校招生范圍內，5月9日上午，近百位溪城家園小區業主前往北京市昌平區教委門前討要說法。

對此，昌平區教委相關負責人稱，溪城家園在原定配套小學的招生范圍內，針對該小區居民的質疑，主要是因為雙方對小區名稱的理解上存在誤差。“溪城家園和瓏原小區同屬一個開發商，我們所說的瓏原小區是指這兩個小區所組成的大社區。針對該小區居民的訴求，可以在明年學區劃片調整時，對溪城家園小區的名稱予以明確。”該負責人說。

明明自己住的小區被劃進了學區，學校周邊家長卻還“蒙在鼓里”，學區劃片究竟該如何做到讓老百姓眼睛看得清楚、心中“劃”得明白？

其實，教育部早在年初的小升初就近入學實施意見中就明確規定，要全面實行陽光招生，規定小升初工作開始前，縣級教育行政部門要通過多種形式主動向社會公開相關信息，包括縣域內小升初具體政策，每所初中劃片范圍、招生計劃、程序時間、辦學條件等。

在具體實施過程中，部分城市還通過公示學區、公布具體信息等做法很好地解答了當地居民心中對劃片不明確的疑惑。例如，濟南市要求義務教育階段學校必須在校園網上公示學區范圍示意圖，市中區教育局還為每個學校制作了統一的學區示意圖，貼在校門口醒目位置，感興趣的市民可隨時查看。

濟南市教育局局長陳東生表示，濟南將堅持城區義務教育學校學區公示制度，并根據學校容量對學區實施動態調整。

今年的義務教育階段入學工作開始之后，上海市閔行區的家長和學生就可以登錄區教委網站，查詢自己所在小區或者學校所對應的小學和初中。上海規定，區縣教育部門和學校應通過網站等形式，主動向社會公開義務教育階段學校招生入學工作信息。

深圳印發了《義務教育階段新生招生工作十五問》，并積極利用新媒體、新手段，與媒體緊密聯動，主動開展積分入學政策宣傳。

在公開的基礎上，一些家長還提出，盡管小區劃分明確，但自己所住小區對應的學校為薄弱學校，又想讓孩子去優質學校上學，而現在很多地方都用電腦派位的方式來確定優質學校的學位，這樣的方式能確保公平公正嗎？

記者曾親自參加過廈門市的一次電腦派位過程。電腦派位現場就在廈門市教育局八樓會議室。在派位前，百余名家長、記者云集在派位現場，等待結果。

在派位現場，記者看到，當工作人員按下按鈕，不到一分鐘，派位程序運行完，而結果是現場打印，現場蓋章，所有這些動作，都是在家長和記者的眼皮底下完成。蓋上章的派位結果，即刻在會場和市教育局一樓張貼，家長現場可查詢派位結果。隨后，在市教育局網頁上，也可查詢。

廈門市基礎教育處負責人介紹，電腦派位，沒有掐尖，各個學校的生源水平差不多，這使一些傳統名校不再“一家獨大”。以第五片區為例，以前大家都認為外國語學校是名校，初中教學質量最好，但是經過10多年的發展，人們的印象正在逐漸改變，這其中很大程度是因為廈門九中的崛起。

記者梳理19個大城市的相關政策后發現，小升初劃片就近入學政策在具體執行方面，盡管各地的方式方法和標準不盡相同，但目標都很明確——更公正、更普惠、更陽光，讓更多孩子就近享受優質教育成為政策調整的準則。

劃片如何做到公開公正，保障公平？汪明認為，教育部門在指定招生劃片政策時，除了要避免簡單化地一一對應之外，更需要在劃定招生范圍時最大限度地體現機會公平。也就是在每一個招生片區內，應當包括優質學校、中等水平學校和相對薄弱學校等不同類型學校，尤其要確保優質學校參與片區招生的數量。當一所學校的報名人數超出實際招生人數時，則可采取隨機派位的辦法。這樣的政策設計雖然難以從根本上消除家長的“擇校”意愿，但畢竟在起始階段為孩子提供了一個公平的機會。同時應當承認，從根本上緩解“擇校”問題，僅靠改革招生方式還遠遠不夠，必須在縮小校際差距方面下更大功夫。（記者 王強 魏海政 施劍松 熊杰 沈大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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