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和浙江省分別出臺“八項規定”和“六條禁令”,讓各地公務豪華宴請和奢靡之風逐漸降溫。教育實踐活動伊始,習近平總書記就強調,這次活動主要任務聚焦到作風建設上,集中解決形式主義、官僚主義、享樂主義和奢靡之風這“四風”問題。要對作風之弊、行為之垢來一次大排查、大檢修、大掃除。公款吃喝首當其沖。
杭州朝暉路上的“維港一號”酒店,能團購了。
最近,這家酒店一款包含了刺身三文魚、廣式珍珠斑的10人套餐,在網絡上打出了現價不過千元的廣告,已有上百人下單。
酒店總經理周永倩告訴記者,原本定位高端的酒店營銷策略,在過去的大半年里,正在向平民化靠近,“原來我們的包廂人均消費水平,在150元至200元區間內,現在基本上是80元至90元,大廳在50元左右。”
現狀:飯店門前擺粥攤
“維港一號”的改變,源于全國住宿餐飲行業不約而同的“慘淡”經營。根據中國烹飪協會發布的數據,北京、上海、蘇州、成都等大中城市的高端餐飲、會所等生意冷清,營業收入普遍下降20%左右,一些企業下降幅度超過30%,個別四星、五星級酒店餐飲部門甚至首次出現春節歇業現象。
在杭州,情況同樣不容樂觀。今年上半年,杭州全市住宿餐飲業實現零售額164億元,增幅比去年同期下降12.2個百分點,住宿餐飲業的盈利指數降到歷史最低。
在浙江省餐飲協會副會長何云龍看來,餐飲行業的數據下滑,政府部門嚴控三公經費的因素至少占到五成。為他的論斷提供佐證的,是上半年杭州下降了31.5%的三公經費,以及其中下降了45%的接待費用。“原來很多公務消費,吃的東西檔次高不說,而且不花自己的錢不心疼,大手大腳慣了,消費一次至少幾千元。”
今年初,中央和浙江省相繼出臺“八項規定”和“六條禁令”,省委帶頭嚴格執行,簡化公務接待、減少各類會議活動,成為全省上下的共識。但這也讓不少餐飲企業措手不及。在經歷近半年的觀察后,越來越多的高端酒店開始轉向百姓消費市場。取消燕窩魚翅高檔菜的銷售、不收開瓶費、免去15%的服務費等舉措,開始在星級賓館流行開來。
“以前我們這些酒店,公務接待是大頭,不愁客人不來。”杭州星都賓館陳經理告訴記者,在公務接待訂單銳減的當下,酒店開始主打婚慶市場,通過和婚慶公司合作,承接婚宴項目,“婚宴是老百姓的市場,今年下半年,新都的婚宴市場同比增長了15%,是下半年賓館近一半的營業收入。”
變化:政府過起緊日子
9月1日,星期日,離中秋假期還有不到20天。
原本這個時候,杭州西湖邊某星級酒店的大堂,早該布置專門的場地,挑選專門的人員,開始一年一度的“月餅大戰”。可今年,他們只在大堂一角擺出一張小小的臺面,生意明顯清淡很多。
“我們酒店的月餅檔次高味道好,過去幾年一直和政府部門、企事業單位有合作,生意不錯的。”當班的大堂經理王欣(化名)告訴記者,今年初“八項規定”和“六條禁令”出臺后,大家就想到了月餅的銷量會受影響。
前幾天新聞聯播播放了中央紀委常委會傳達和學習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反對“四風”要持之以恒的重要批示精神。這是王欣聽得最專心的一個“政治新聞”,也是和他的生活最緊密相連的“時事新聞”。“這次教育實踐活動,是動真格的。”酒局牌局少了,公款消費降了,如果說對大多數百姓來說是一種直觀上的感受,那么在王欣眼里,是一串串往下走的數據和一疊疊變薄的訂單。
從17時至20時,記者在該酒店門口蹲點,發現沒有公車往來。趁服務員送菜間隙,記者在幾間包廂門口張望,多數也是親朋好友間的聚會。
“最近中紀委通報的典型問題,也關注公款吃喝、公款旅游、辦宴席收禮金這些細節,這也是給我們敲響警鐘,讓我們更注意自己的日常行為。”省直機關一位處長告訴記者,今年五六月份,公款吃喝的現象確實又有回潮,但教育實踐活動一開始,這股勢頭已經被牢牢遏制,“那么多人的眼睛盯著,為了吃吃喝喝去冒險,不值得。”
黨員干部思想的轉化和行為的改變,帶來的是三公經費的負增長。在省十二屆人大常委會第四次會議上公布的數據顯示,今年1月至6月,全省和省級三公經費支出分別下降11.6%、12.7%,其中公務接待費支出分別下降22.3%、23.9%。接下來,進一步壓縮一般性支出特別是三公經費支出,將是大勢所趨。下半年省級黨政機關的日常公用經費將壓減5%,一般性項目支出將壓減10%。
“現在,能不請客的盡量不請,要吃的也是自助餐,按規定辦事,大家都理解。”省經濟合作交流辦公室是浙江和外省經濟活動交流的主要部門,一直承擔著省里的對外招商引資接待任務,省經合辦副主任率永利告訴記者,今年以來,該部門的接待費用也大幅下降。
警惕:陽光之下有暗流
用腦子控制嘴巴,用思想管住味蕾。對待“吃貨”官員,老百姓的態度始終鮮明。
“必要的公務接待,我們沒意見,只是希望政府官員不要鋪張浪費,不要公權私用。”有讀者說:“近些年,公款消費揮金如土屢見報端,這股不正之風會嚴重損害黨和政府在人民心中的公信力。”
持之以恒見真章,更是大家的心聲。“我們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搞活動的時候,大家都一本正經裝樣子、走過場,等活動結束了,又恢復老樣子。”“三公經費下降是大好事,可有關部門千萬不能做面子工程。”
杭州市委副秘書長、市考評辦主任伍彬也有擔憂:三公消費的路子堵死了,有人把它變成三私消費。表面上三公開支在迅速減少,但背后藏著隱憂。有的官員和公司老板們走得近,公款吃喝報銷不方便了,公車使用不方便了,就向老板們提要求:我有客人,能不能幫我安排下宴請?我用車不方便,你能不能派車?因為有關經濟活動的不少權力掌握在政府手中,老板們對這樣的要求往往有求必應。這樣一來,雖說賬面的三公消費減少了,但三公消費一旦轉為三私消費,老板付出金錢后就很可能尋租公權力,導致腐敗。
浙江工業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院長鮑健強則更關注三公經費削減之后,在政府官員中帶來的連鎖反應:嚴控三公經費后,有的公務員抱怨,不給我派車,我怎么辦事?不讓我請客,在人情社會事情怎么辦得成?公務員的工資收入和業績好壞關系并不大,三公消費搞不了,那我就少干活。三公消費卡住后,倦怠政務的苗頭已有出現。
和餐飲行業的轉型相比,政府部門可以改進的空間更為廣闊。中國績效管理研究會會長高小平認為,應該從簡化行政審批入手,根治三公消費頑疾。“我覺得現在需要跟國家行政制度改革相結合,特別是審批,如果審批制度真正改了,把現有的去掉三分之一,去掉一些“干貨”,可能用于接待的費用可以大大降低,這是治本之道。”(何蘇鳴)
■專家觀點
中央黨校教授辛鳴:個別黨員干部心存僥幸,認為沒有把紅包揣進自己口袋里,也沒有利用手中的權力謀取私利,只是簡單的吃吃喝喝,充其量就是打打“擦邊球”,不是什么大問題,但他們卻忽略了作風建設是黨的生命線。中紀委的通報體現了中央正風肅紀的決心。這也體現了黨紀更要嚴于國法,有的黨員干部認為“喝喝酒、吃吃飯”是人情世故,但正是這些“小問題”在一點點侵蝕黨的紀律、損害黨在人民群眾心目中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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