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紐約的前一天,我去了洛克菲勒大廈。站在露天的高層觀景臺,透過厚厚的透明玻璃和光影幻魅的落日余暉,看中央公園在眼底蔥郁地鋪陳延展,靜謐地等待夜的叩門。環繞它四周的水泥森林也漸次換上了晚宴的燈火盛裝。在如此夢幻安寧的景象下,我的哥倫比亞大學留學之旅畫上了句號。
一直想寫紐約,卻遲遲沒有動筆,因為印象中的它,就像一部好萊塢大片,太紛雜、太壯闊、太不真實,生怕平白直敘的筆觸勾勒不出它傾世的盛名。紐約不是一座沒有污垢的城市:隨處可見的無家可歸者,破敗老舊的地鐵站,種族階級的明暗沖突。這些已然說明了它暗淡的一面。可即便如此,它有著光鮮艷麗的第五大道和百老匯,有著野心勃勃的華爾街和常青藤盟校,有著安祥靜謐的中央公園,也有著活力四射的唐人街。
而正是在紐約這影片般的萬種風情中,我發現了屬于自己的那一份恬然和自由。在紐約留學每一天也如紐約本身一般百味雜陳。學業繁重,背負著每天百頁的閱讀量和隔三差五的論文考試,整日整夜埋在書里,身心困乏。偶爾得閑便急切地四處轉悠,在時代廣場各種膚色匯成的人流中迷失方向,在康尼島細軟的沙灘上奔跑跳躍,一心想把紐約的風景看盡。可我真正讀懂紐約肆意自由的味道,在紛繁的世事中找到自己,是在一個人的一場漫步中。
某個落雨的日子,結束了一天的課程,走出了綠植爬墻的教學樓,我突發奇想,不再按原定計劃鉆進圖書館寫作業,而是踏上了離學校不遠處的一條公園小道。公園緊鄰著哈德遜河,抬眼便可以看到河對岸的新澤西州。一旁是車水馬龍,一旁是靜靜走著的我。獨自彳亍著,忽然在一座哥特式教堂前遇到了一群人。小車幕布燈光攝影,疲憊的心情立刻被好奇心俘獲,是在拍電影嗎?我在遠處張望著,只見一群身著風衣的黑衣人從肅穆的教堂內狂奔而出,空氣中彌漫著驚詫慌張。雖然目力所及,不能捕獲更多信息,我卻遲遲不肯離去,期待著吊威亞之類的高技術動作也許會登場亮相。可在環顧四周后,發現與我一同圍觀的人少得可憐。我猜想也許是因為旁觀者的存在會打擾到攝制,只好一步三回頭地悻悻離去。
離了教堂,我重新踏上了公園的石階小路,卻不再沉浸在繁瑣的學業帶來的困倦中。我揣測著,這拍攝的場景背后會是怎樣一個精彩的故事,會不會有一天在熒屏前我能看到今天攝制的這一幕?思緒連綿起伏,我又聯想到自己。自己之后的人生會是怎樣?會在怎樣的城市生活?也會像電影一般精彩嗎?如此自顧自地走著想著,看著路旁歐式建筑雕刻著歲月的痕跡,灰褐色的樹干雖未萌新枝卻依舊獨自挺立。現世的安穩似乎并沒有被我波瀾起伏的思維打攪,正如時光的逝去沒有因為電影攝制時的紛擾而改變預先的軌跡。我突然明白,與其汲汲然地去看遍紐約的每一個角落,不如隨遇而安,靜靜地在錯綜復雜的大世界里感受自己的存在,堅守心底的寧靜。
即便自由的釋義因人而異,甚至牽涉著政治學概念的糾葛,但在早春的紐約的這一番漫步,無疑讓我嗅到了自由的味道。第一次讓自己占據全部的思維,第一次感悟到存在是一次奇幻的旅程,即便沒有少年派的驚心動魄。在這匆匆逝去的孤單中,我把握住了當下的自己,吐納著自由,吸吮著生命。
多年之后,若我再憶起紐約,會把那一場漫步定格成影片里的一幀,細細的雨絲作景,近處是雨霧朦朧中若隱若現的攝制組,而遠處則有一個逐漸遠去的悠長背影,氣定神閑,只身恬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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