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在微信中向我抱怨：“孩子的作業太多了，每晚差不多都做到午夜，苦不堪言！上周末，僅英語一科就布置了8張試卷，簡直把孩子逼瘋了。”我讓同事的孩子把她學校的課程表和作息時間表拍給我看。每周47節課，平均每天差不多十節課，怎么安排啊？看到作息時間表，我就明白了——早晨7:10就上課了，洗漱吃喝拉撒加上路上的時間，意味著6點不到就要起床。上午和下午各五節課，17:45放學。在秋季，這個時刻已經是夜色彌漫了。

這個孩子讀九年級，今年才14歲，卻過著如此悲苦的生活。為人父母的怎么會不心疼？很多人感嘆：生活條件越來越好，可孩子卻越來越苦，這究竟是哪門子的事！不少家長都覺得孩子是應試教育的受害者，但自己又成了幫兇——我們似乎都被綁架了，無可奈何！

學校說，家長要成績，成績是花時間“磨”出來的。教育主管部門又嚴禁周末補課和上晚自習，那我們只能把五天的工作時間最大化使用。什么身心健康，全面發展，真的無暇兼顧。更何況，如果我們不去占用學生的時間，家長也會送他們去課外輔導班補課。

家長說，連重點高中都考不上，什么綜合素質，什么核心素養，純屬扯淡！既沒有社會背景，又沒有經濟基礎，只能靠自己奮斗。競爭激烈，壓力山大，學習是很艱苦，可又有什么辦法呢？這就是社會現實！熬一熬，辛苦干幾年，幸福一輩子，也值。

教師說，合格率、優秀率、最高分、平均分，很冷漠，也很殘酷，可獎懲考核都與之息息相關。同樣做三年，憑借這些，有的人名利雙收，有的人灰頭土臉。不就是成績嗎，做教師的，誰不會那一套：壓唄！最原始最直接也是最冷酷的方法就是擠占時間。

幾年前，有一個教物理的年輕同事，在帶我們班的時候很賣力，班級的物理成績也不錯。他采取的方法就是在物理晚自習的時候，做一套試卷講一套試卷，三小時就這樣耗盡，學生有其他作業也只能回家挑燈夜戰。他一直為此而自豪，當時我就對他說，等你有了孩子，可能你就不會這樣做了！

這些年過去，我一直在想，教育改革的呼聲一浪接過一浪，這樣的情況是不是已經好轉，可今天看到這張課程表的時候，我才發現，不僅沒有任何改變，反而是人人學會了那一套，有過之而無不及，確實挺讓人心寒的。

我和一位前輩交流的時候，他很困惑：初中的那些知識，需要花那么多時間去解決嗎？是的，就那么些知識卻耗費了我們如此之多的時間與精力。課程標準每周只有四節，學校自行增加到九節，這么多時間還不能解決問題，還要拼命布置作業。這究竟是我們缺少化難為易、馭繁于簡的能力；還是我們的教育觀念保守落后，深陷于重復操練、高耗低效的怪圈中？

今年全國兩會期間，政協委員何水法認為“嚴峻的中考壓力將教育指向了唯分數的升學考試”，建議取消中考。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莫言也同樣建議進行中小學教育學制改革，除了建議取消小升初和中考，他還建議將中小學學制從現在的12年縮短為10年，并且將高中也納入到義務教育的范圍。目前，很多學校壓縮課程，把一年甚至更長的時間用來讓學生備戰中高考。這種做法完全扭曲了學校教育，更遑論培養學生綜合素養了。

擺脫眼前的困境，需要頂層設計的創新與變革、管理制度的跟進與落實。只是，這個過程漫長而艱難，眼前更迫切也更實際的就是普通教育者的轉變，這包括能力的提升和觀念的轉變。老師負擔重，壓力大，待遇偏低，這些都是不爭的事實，但與孩子的成長相比，又算什么呢？想想看，如果他們都是自己的孩子，我們是不是更用心一些？

（作者吳賢友，蒲公英評論特約評論員，安徽含山二中教師，文章第58次入選“銳評”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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