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發飄飄的女足姑娘們在浙江省比賽獲勝后綻放的笑容。

談笑是杭州市開元商貿職校的數學老師，那天去他所在的年級組辦公室，我瞥見座位后面的獎杯上搭著兩只白色的中筒足球襪。

“你踢足球？”

“不是，是學生的。昨天下雨，訓練完她們把襪子洗干凈了，沒地方晾，就放在這里了。”

談笑口中的學生，是開元商貿職校的女足隊員們。他是這支女足隊伍的主創人員之一。從前年開始，他擔任了球隊領隊的工作。

在他辦公室的柜子里，不僅替隊員們收著襪子，還有隊員們訓練完了懶得拿回去的各種球衣。

說起這支女足隊，談笑的神情絕對是傲嬌的。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位80后老師很少上朋友圈，但每逢有女足的消息，他都會第一時間分享。

他在全省高中學校中的名氣，女足領隊的稱號遠高于數學老師，“溫州、上虞一些普高老師還來向我取經，問我們學校是怎么訓練這些女球員的。”去年，學校女足拿了省青少年校園足球決賽一等獎后，來取經的學校越來越多。

不過最讓談笑驕傲的是，這支隊伍里沒有一個隊員是特招進來的，有的甚至是零起點進的球隊。而球隊的老師們也完全不是抱著打比賽，考試加分的心態來訓練球員，“我們只是想讓越來越不愛運動的高中女生能動起來，因為這樣的校園才有活力。”

2011年暑假，開元商貿職校流水苑校區的操場整修一新。開學后，分管體育的王黎明副校長看著嶄新的足球場，問了體育老師王建華一句：能不能組建一支女足隊，別浪費了這么好的草坪。

的確，在市中心，能擁有草坪足球場的學校很少見，即便只是200米跑道內的足球場。

“球場不大，根本滿足不了11人制的男足訓練要求，所以只好動起8人制女足的腦筋。”談笑說，組建女足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是，流水苑校區是學校3個校區中，女生最多的一個，2011年國際商務專業的學生都在這里，其中有3/4以上的都是女生。

第一屆球員的招募，沒有想象中艱難。雖然女孩子對足球沒有天然的狂熱，但平時陪老爸看球，讀點娛樂八卦新聞，對C羅、梅西等足球明星還是有所了解的。所以，王建華老師在全校廣播里做了一次宣傳動員，然后直接去班上選秀，結果選上來了20多人。

當然，這和王教練幾乎無底線的選秀要求不無關系。“我們的標準就是首先是女生，然后只要愛動，從來沒踢過足球也沒關系。”

于是第一屆球員里，有跳民族舞的、有跳健美操的、有練管弦樂的，個個顏值很高，這和印象中短發，假小子的女足隊員形象完全不同。

談笑說，直到現在，他們仍鼓勵隊員們養長發，因為這才像女生，一把馬尾飛揚在綠草坪上，女生運動的魅力也盡在其中。

雖然走的不是專業足球路，不過王建華和談笑還是制定了嚴格的訓練制度：早上7～8點，中午12點～13點，放學后4點～5點，這是雷打不動的“一天三練”訓練制度。

第一屆球隊里有個小姑娘住在城西，為了能趕進晨練時間，每天6點多就出門。早上7點10分，其他同學還在家吃早飯，她已經在操場和小伙伴們做基本功訓練了。中午，別人午休，隊員們就跟男生一起踢比賽。剛開始，不少小姑娘會抱怨幾聲太累了，做父母的就特別心疼。可是，家長們很快發現了孩子身上的變化：一向文弱的小公主越來越敢拼，腳上青一塊紫一塊地回來，也不向爸媽撒嬌。

不過，一年后，隊員的人數還是不可避免地減少了。原本有舞蹈底子的隊員，被別的社團挖走了，成績不太好的，因為訓練占用了學習時間，最終選擇了放棄。還有些隊員離開的原因是，整天風里來雨里去的訓練后，發現擦防曬霜、修復乳都沒法擋住曬黑，腿變粗的節奏。

讓談笑和王建華沒想到的是，這樣一支山寨軍，居然在第一年比賽中就給了他們驚喜——2011年杭州市中學生女子足球賽第五名。兩年后，這支隊伍擠進了前三名。到今年，一直保持著這個成績。

隊里的姑娘們也一個個成了校運動會上的明星。讓談笑感到最明顯的變化，是原來教練稍稍批評一句都會臉紅的隊員，現在敢在三個校區的師生面前參加辯論賽、演講賽。這份自信讓女生們發現成績和愛好是可以兼顧的，第一屆隊員里就出了一名學生會主席，五名學生會干部，其中留到最后的六名隊員，全部考上了高職。

“這些孩子是在以分數論成敗的體系里，找到了另一種自我肯定的方式。”談笑說，有一次，他去一名隊員的初中母校招生，向辦公室老師夸起這名女生如何優秀，現在從同學到校長無人不曉，結果初中老師一臉茫然，對女生沒有一點印象。后來，把她招進職校的同事告訴談笑，當初那個女孩是初中班里的后十名，是被勸著考職校的。

“我們的球員再有興趣，踢得再好，畢竟是半路出家，很多人無法達到高校特招的高水平運動員標準。”像去年通過自主招生考上高職的隊員，看似因為足球加了30分，但她們也得和其他考生一樣，先過文化課、專業課的考試，然后才有加分資格。事實上，即便沒有這個加分，按她們平常的學習成績也同樣能考上。

談笑不敢保證，每個招進來的女足隊員都能像她們的師姐一樣，成績不受訓練和比賽的影響。“之前有個考進來時全班第一的女生，訓練了一年，成績掉到全班第十名，家里人急了，請我們做思想工作，讓她退隊。”

在升學為上的氛圍中，隊員們今后的出路也是學校所擔心的。談笑說，這是所有在踢真正校園足球的人所共同關心的問題：“我們不是專業的球員，但我們愿意為自己喜歡的足球多付出一分，可走出校園后，我們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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