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灘畫報訊 2011 年,王石正值耳順之年,這位功成名就的中國房地產行業“教父”,選擇去哈佛大學當清苦的“修道徒”——自己做早餐,步行上學,坐地鐵出行,和十幾歲的孩子一起學習語言。“我在哈佛這一年,體會到了后進生的滋味。”2011 年的最后一天,回國過新年的王石在萬科總部接受了《外灘畫報》獨家專訪。
上午8:40-11:00,哈佛聽主課;下午1:00-2:30,英語選修課;2:45-6:00英語語法課。每周兩次晚7:30-9:00口語課;每晚看資料做筆記至凌晨1點。
這是王石在哈佛的日程表。
王石在哈佛近一年的游學生活,并不像外界所想象的那樣輕松隨意,而是“總覺得時間不夠用。”
每天清晨,他花2.5分鐘的時間用微波爐熱一杯牛奶,烤一塊面包,切半個西柚,花3分鐘時間吃早餐,然后步行去上哈佛上課。王石租住的公寓位于劍橋鎮的花園街上,到哈佛主校區最遠的教學樓或者圖書館只需步行15分鐘。王石在哈佛讀書期間拒絕了公司配車,出行主要靠步行和地鐵。
哈佛“現代修道院”
2011年2月,王石在哈佛的第一學期。他每天上午去英語學校補習英語,下午去哈佛聽各類講座;到了9月的第二學期,他選了三門大課:分別是前哈佛大學經濟學院院長本杰明-弗里德曼的“宗教如何影響資本主義思想”、“資本主義思想史”,以及“城市規劃”。因為大課的時間是上午,所以王石將英語學校的課程改為下午。
在哈佛上課,如同“趕集”。王石每天從8:40開始在哈佛設計學校聽“城市規劃”,臨到結束前幾分鐘,必須不動聲色地把書包理好,一結束就蹭蹭蹭往經濟系跑,跑8分鐘,再一路爬上三樓,放慢腳步,輕輕推開門,坐進去,前哈佛大學經濟學院院長本杰明-弗里德曼的宗教課已經開始。
中午,穿過哈佛廣場,步行去對面的英語學校。如今,王石已在學習Advance級課程,這是該校的最高級課程。廣場里有幾棵大樹和大片的草地,王石偶爾會找一間咖啡屋坐下來,吃個三明治,更多時候則是邊走邊吃。“我想休息一下的機會非常非常少。在哈佛,很清閑的就是游客,學生要匆忙得多。”王石說,他唯一會停下來的原因是發現了賞心悅目的落葉,或者在雪地里覓食的灰松鼠,這時他總會“忍不住停下來拍兩張照,傳到微博上。”
英語學校放學后,他就在哈佛廣場的速食店花幾美元買一個雞肉卷回家,吃一半,另一半放在冰箱當第二天的晚飯。在美國的日子里王石很少應酬,他的夜生活幾乎都是在公寓里溫書。“因為你只要晚上安排應酬,你的學習就得熬到三四點,要不第二天的課就壞事兒,完全跟不上。”
在哈佛大學的11個月里,他感覺身處在一個“現代修道院”。“我住的地方很簡單,旁邊是一棟教堂式的建筑,頂尖是十字架,中世紀風格,就像一個修道院。不管在學校,還是在附近的星巴克,里面的學生都是一邊吃一邊看作業。這就是一個讀書學習的地方。”王石對《外灘畫報》說。
2011年夏季“艾琳”颶風來襲,王石發了這樣一條微博:收到言及颶風如何厲害的短訊,知趣取消約會。返劍橋公寓已晚。翻書不覺到凌晨。好像有特殊的磁場,祛除浮躁,心靜讀書。
到英語學校報到的第一天,60歲的王石差點被人誤認為是“老師”。他的周圍,都是十五六歲的孩子,開學自我介紹后,發現最大的也才25歲。
為了克服“啞巴英語”,王石強迫自己每天跟這群比自己女兒還要小的孩子混在一起。美國課堂強調游戲互動,由一個學生來比劃單詞,王石來猜。“往往一個單詞掛在嘴上,卻怎么也說不上來”。最有壓力的要數每周一次的考試,每次60分鐘,周圍的同學答題30分鐘后陸續交卷,60分鐘后,整個教室變得空蕩蕩,只剩下握著筆的王石,和一位等待收考卷的老師。
“我也經歷過小學、中學、工農兵大學,雖然不是最優秀的,成績也是中等偏上。這次算是體會到什么叫后進生。”王石說,他生平第一次感覺腦袋累,是腦殼里那種累,半夜兩三點很疲勞,但睡不著。“有點像某種病態,一度擔心別哈佛沒學到東西,變神經了,想放棄。但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又背著書包去上學。”
在哈佛的前三個月,他幾乎聽不懂主講人在說什么,于是花錢請了一位翻譯幫忙做筆記,“自己裝模作樣地聽,聽懂一個單詞,想一想,接下去,又聽不懂了”。三個月后,他開始自己做筆記,讓翻譯糾正,四個月后,他已經能聽懂六七成,便毅然擺脫了翻譯這根無形的“拐杖”。如今,王石已可以自如地用英語發微博,“氣候組織”創始人吳昌華欣喜地在微博上回復他:以后出國不用給王總做翻譯了。
房地產開發商眼中的美國
在哈佛,王石的研究方向是“企業倫理和城市群落研究”。他選擇了兩門跟宗教有關的課:“宗教如何影響資本主義思想”和“資本主義思想史”。
“我們現在是西學中用。我們學習西方的東西,更多是技術層面,如何從意識形態的角度去理解、去了解、去吸收。到最后一定是宗教信仰。”王石這樣解釋自己選擇與宗教有關課程的原因。
在哈佛期間讓他印象最深刻的一堂課,是一名哈佛教授講述二戰后美國信教人口變化。在課堂上,他了解到二戰后美國71%的人信仰基督教,80年代初驟降到39%,90年代初又有所回升。他還了解到,二戰后出生的美國人有兩個宗教,一個是出生時家庭給的,第二個是20歲后獨立選擇的。上完那門課,王石形容自己“豁然開朗”。
“談到西方文明,就無法回避基督教。以前我總是困惑上帝究竟存不存在,現在我發現,這不是要點,要點是宗教背后的文化訴求。”王石說,現代企業制度的根源跟基督教密不可分,包括現代企業管理提到的“契約精神”,可以在《圣經》的舊約中找到最早的故事。
在哈佛游學的日子里,王石無時無刻不在用房地產開發商視角觀察哈佛,觀察波士頓,觀察美國。
在設計學院的“城市規劃課”上,王石不忘觀察身處的這棟建筑:一個透明的“大玻璃盒”,冬暖夏涼,可容納400人。獨具匠心的是,這個學校的教室與教室間沒有視覺上的阻礙,“梯田”狀從一樓一直到達五樓,五樓高高挑空,將空間串聯成一體,更像開放式的三角形階梯圖書館。低年級學生在頂層,便于觀摩下層學長的設計活動,學生們隨著年級上升,教室逐年下移至畢業。
在設計學院,王石了解到美國人數百年的城市規劃史。他拿波士頓舉例,波士頓在城市化進程中,也曾大肆建造高速公路。沒想到,交通是順暢了,卻一下子把城市一分為二,造成了城市割裂。后來美國政府不得不花大量財力,把波士頓重新規劃。“如何在城市發展規劃中避免高速、地鐵的劣勢?紐約和芝加哥是怎么過來的,遇到哪些情況,如何處理,這是可以借鑒的。”
在哈佛學習期間,王石也多次走出波士頓,從其他城市獲取靈感。2011年3月,王石受邀赴華盛頓拜訪了世界自然基金會的總部。該環保組織總部的屋頂綠化引入蜜蜂的設計,讓他印象深刻。他當即他電話萬科的同事,要求在深圳大梅沙總部的綠化中引進蜜蜂。4個月后,萬科總部引進的兩箱中華蜜蜂開始產蜜,每次可割蜜15斤。萬科的員工對自己的辦公室屋頂能產蜜感到非常自豪。一位員工告訴《外灘畫報》:“雖然蜂蜜的產量不高,每人只分得一小勺,但真的比新西蘭蜂蜜還要好吃,蘊含一股自然的醇香。”
“意識到差距,所以來學習”
2011年2月23日,王石到哈佛剛剛1個月,便接受哈佛大學中國學生學者聯合會的邀請,在哈佛做了一場名為“人生的三座山峰”的演講。他指的“三座山峰”,第一座峰指創立萬科,第二座指兩次登珠峰,第三座指目前在哈佛的游學。
他對比了“登山”和“游學”的差別。“你問我那個難?登珠峰當然難,但沒有我想象的難。哈佛游學也難,比我想象的還要難。”王石說,但是最難的,是管理企業。畢竟,登上珠峰他只用了五年,而創辦和管理萬科,從1983年至今已近30年。
在萬科深圳總部的王石辦公室里,王石的辦公椅背后有一輛精致的奔馳模型車。王石說,這是上世紀90年代初由萬科一家玩具廠生產的,汽車上印有日本皇室的圖案,車門可以打開。“它不是玩具,而是工藝品。它代表著萬科的一段歷史。”王石把玩著模型車好一陣,久久不愿放下。上世紀90年代,王石的公司業務涉及玩具、服裝、飲料、印刷、K金鏈等十多個行業,1993年,他決心將公司從多元化向專業化轉型,原本計劃五年完成,后來足足花費十一年。但這場轉型無疑是成功的。2007年,萬科成為全世界最大的房地產住宅開發商。
“其實去美國游學,一是自我修為,二是為了想清楚,企業的下一步該怎么走。”王石說。
雖然身在美國,跟中國有13小時的時差,但王石幾乎每天晚上都會跟萬科總部開視頻會議。在一年一度的公司內部溝通會上,他從美國發回視頻。視頻是在哈佛大學JFK政府學院外的草坪拍攝的,王石的背后,是一群悠閑的大雁。
在哈佛的演講中,王石透露了些許對公司“下一步”的想法。
“在中國,民營企業生存不難,但相對粗放。”王石說,2008年美國金融海嘯,全美前三大房地產公司年銷售量相加還沒有萬科大。但是從市場規模看,美國第一大房地產公司的銷售量占美國總量的6%,但是萬科在2010年的銷售量為1千億,只占到中國的2%。“要沉住氣,不能急于求成。意識到差距,所以來學習。”
王石作為萬科最核心的人物赴美讀書,接班人話題自然也是眾人關注的焦點。王石用了一個比喻:“我對萬科有感情,但它是我的一個作品,而不是我的兒子。”王石解釋,他把自己定位在一件作品的制作者之一,作品的將來如何發展,如何才能更加“好看”,需要一個團隊一波一波去打造,而不是僅憑一個人的力量,或者一個接班人。“1999年和2000年,我和柳傳志分別辭職,由郁亮和楊元慶接任。三年前,柳傳志重新出山,力挽狂瀾,效果不錯,如果你問我萬科遇到類似情況,我會不會出山。我很肯定地回答:不會。”
王石告訴《外灘畫報》,在哈佛他希望學習更多西方的管理思維。“1983年,我到深圳創業,看的第一本書是湯因比的《歷史學研究》。2011年,我在哈佛圖書館看兩本書:曼德維爾的《蜜蜂的語言》和亞當斯密的《道德情操管理》,都是英文版,受益匪淺。”
第二頁:60歲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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