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所名叫“深泉學院”的美國大學很出風頭,被稱為當今最神秘的百年名校。因為要考上這所學院,比考哈佛耶魯還難,而且光成績好還不行,還要能文能武,全面發展,只要能考進去,出來就是成功人士兼魅力紳士(目前只招收男生)。不過,我才剛知道這所學校,它的神話就破滅了,傳奇原來也只是傳說。
有媒體采訪了知情者并實地探訪后,給這所“最牛大學”來了個大起底。完全不是人們想象中浪漫的貴族男校或牛仔基地,不過是一所兩年制的社區大學或文理學院。全校師生員工加在一起不到50人,師資并不雄厚且有不少是兼職,學校破破爛爛連網絡信號都沒有,還在人跡罕至的沙漠山谷中。在美國,這樣規模不一的個性化學院并不少見,深泉學院的不同之處,可能就在于它的“封閉”和“落伍”。
考慮到深泉學院每年在全世界范圍內只招收十幾個男學生,就可以知道“錄取率比哈佛、耶魯都低”也沒有什么可奇怪的。除了考試成績,要進入深泉學院還得經過面試,體驗一段學院的艱苦生活,這中間也有一個篩選過程,所以錄取還是很嚴格的,生源水平并不低。但是,不要指望在這畢業就能成為學術大師或創造性人才,學院甚至連授予學士學位的資格也沒有,兩年后還得轉到其他高校繼續修學分,才能取得“本科”學歷。
于是有人說,深泉學院也沒什么牛的,叫“大學”都是抬舉它,就是荒郊野外一中專嘛。
當初為了吸引眼球把人家捧上天,現在了解點真相又覺得不過如此,輿論經常如此。不過,無論是神化還是褒貶,都是在拿國內的教育制度和大學標準來以己度人,其實未必是看問題的正確態度。深泉學院以區區幾十人的規模,堅守百年,贏得了世界范圍內的聲譽,獲得包括中國在內的優秀學生青睞,不是沒有緣由的。重慶南開中學那位高中生,學習成績好,動手能力強,家境不錯人長得也帥氣,被深泉學院錄取后贏得無數艷羨;假如他報考的是國內一所民辦的兩年制大專,恐怕會有人覺得他腦子有問題吧。
差距在哪兒?或者說,我們有自己的深泉學院嗎?我想來想去,可能真沒有。有人說了,一邊讀書一邊勞作,我們有些偏遠貧困山區的中小學,到現在還是如此呢。但那是條件有限和生活所迫,如果有機會,他們肯定更愿意進衡水中學或者人大附中;國內那些中專、大專和職業學校呢,不是也要學知識學技能嗎?據說山東有所職業技術學校就叫“深泉學院”。不過,國內大中專和職業學校的教學水平和社會地位大家都知道,很多孩子都是學習成績實在不行才去上的;而正牌的深泉學院并不是技術學校,從事的是典型的學術型精英教育。深泉畢業的學生,可以拿著學分繼續申請去哈佛、耶魯讀書,我們這里中專、技校畢業的孩子,能去富士康上班就算好的。
如果真要找中國的深泉學院,可能要往回追溯,古代讀書人主導的書院、私塾,近現代鄉村建設運動中創辦的曉莊師范等,可能更接近深泉學院的氣質。但這些屬于前現代的教育體系,或者辦學傳統已經斷絕,無法與現代教育體系接駁。現在也有人自發組織讀經、辦現代私塾,但都很難形成氣候,鬧不好要背上非法辦學的罪名,至少要做好自絕于主流社會的準備。
在美國,深泉學院也堪稱特別,但并不是異類,也稱不上“最牛”。因為這種各有特色的文理學院還有很多,只有大小之別,沒有高下之分,只要辦出特色,能吸引到優秀生源,就可能在“大學排行榜”上出人頭地。
假如要在中國辦一所深泉學院,財力、師資、生源、選址都不是問題,最缺的可能就是容許這類學校存在的教育生態和制度環境。比如,無論是公辦還是私立,都要先看你這個學校是什么規模和層級,大專還是本科?學科師資是否齊備?是否通過評估驗收?如果沒有這些,就不能獲得國家承認學歷,不被現有教育體系接納。社會評價不同的大學,也遵循整齊劃一的標準,本科專科、普通重點等級森嚴,涇渭分明,大學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都向著一個共同的目標拼命把自己做大做強。這種環境下,是沒有深泉學院這種“奇葩”學校生存空間的。
當然,前文已經說過,深泉學院并沒有傳說中那么牛,原樣復制一個也無必要。有教授已經警告過了,北大清華沒必要辦成哈佛劍橋,那樣是很危險的。然而,封閉、苦修的“深泉模式”不一定要照搬,但參差多態的教育生態卻可堪追求,學術自治的“深泉精神”也值得借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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