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兩年，美國綜合排名前10高校錄取的中國學生SAT(又稱“美國高考（微博）”)平均分已達2300分左右，論平均分，已比部分美國大學本土學生的SAT考分高出一二百分。“這是非常可笑的，相當于讓美國人參加中國高考，結果比中國學生考得還高！”觀察者說，導致這一結果的一個重要原因是，美國名校越來越重標準化考試了，以致激烈競爭之下，分數“水漲船高”。

盡管這是美國高校不愿承認的，但由于不理解中國文化、無法評估中國學生的綜合素質，中國學生申請誠信存疑、造假頻出等種種因素交織，一貫標榜用綜合素質考察學生的美國招生系統在中國正在變味。“不信成績單，不信推薦信，只好依靠標準化考試”，這是個“多方俱傷”的結局。

眼下，美國高校、中國高中、中國學生，甚至一些正規的留學中介，都在尋找轉機。

9月20-22日，北京一所知名高中舉行了一次內部會議，與會者包括50多所中國知名高中的校長以及30多所美國名牌大學的招生辦主任。他們計劃建立一個“留學誠信校際聯盟”，應對中國高中生留學申請的誠信問題。

“美國大學說，"接到的學生申請中造假問題不少，怎么辦？"中國的高中說，"我們也很頭疼，學生和家長的行為很難監管，傷害學校的名譽對我們和學生都沒有好處！"”一名與會者告訴記者。

這個時間點，正是中國申請赴美誠信認證體系“VeriApp”一年試運行結束之際。“VeriApp”是目前唯一面向中國學生的申請材料驗證體系。中美教育者此次聚首，關注的焦點是：如何讓中國申請留學的生態圈“重回陽光下”？

收到舉報信之后

留學中介夸大其詞 第一名獎比比皆是

“同一個全國英語比賽會有10多個第一名，這是怎么回事？”恐怕，不僅僅是翻譯問題了。

每年9月甚至更早，海外留學的申請季就開始了。它將一直延續到次年4月，高校基本完成錄取工作。

在北京海淀黃莊地鐵站的通道里，即便是普通行人，也能強烈感受到海外留學的火熱：留學中介公司的“黃金案例”廣告貼滿了通道，諸如“送出哥大、哈佛數十名”的廣告語賺足了過往行人的眼球。

“要把全北京城的中介送出的學生加在一起，哈佛去年不用招其他國家學生就招滿了，哪有招那么多人？！”受訪的一名哥倫比亞大學校友告訴記者。客觀數字是，以哈佛本科為例，去年哈佛在中國大陸招收了6名中國籍學生和2名外籍學生，歷年招生規模至多不超過10人。

留學中介夸大其詞，僅僅是困擾這些高校在華面試官工作的開始。

哈佛大學一名中國校友面試官湯玫捷苦笑著說，如果按照今天申請者的平均考試分數，自己當年很可能與哈佛“失之交臂”。

在擔任哈佛中國校友面試官前，湯玫捷也算是個“名人”。2005年，從復旦附中考入哈佛大學，她是該年哈佛在中國大陸唯一一位提前錄取的中國學生，并獲得全額獎學金。她的名字和“哈佛女孩”牽連在一起盡管她并不樂意被這種標簽式的稱呼捆綁，但這無法阻止外界對她的關注。次年，美國著名教育記者安·赫爾伯特歷時一年跟蹤這名哈佛新生的一年級生活，2007年，這篇報道罕見地占據當期《紐約時報》超過14頁的篇幅。在這篇以“新教育”為題的報道中，湯玫捷被視為中國實施素質教育取得成果的一個典型。

競爭異常激烈 舉報信紛至沓來

從湯玫捷的經歷，可以管窺美國招生系統對中國優秀高中生的態度。此后數年，隨著美國“門戶開放”等利好政策，中國赴美人數連年遞增。戲劇性的是，湯玫捷很快加入與招生相關的工作。2009年畢業之際，回國創業的她在工作之余，義務加入哈佛中國招生團隊，擔任校友面試官。

由分布在全球的校友擔任錄取面試官，是美國許多高校采取的慣常做法。此舉不僅可以減少招錄成本，更重要的是，當地校友更理解當地文化，能更全面地評判學生素質。但很快，這群人發現，要讀懂中國學生的申請材料也并不容易。

“同一個全國英語比賽會有10多個第一名，這是怎么回事？”“留學誠信校際聯盟”的一名常春藤大學與會者告訴記者，通過繁瑣的背景調查和當面交流，面試官們現在慢慢開始留意“第一名”、“一等獎”的表述，因為兩者有根本性區別。“"一等獎"的英文翻譯是"Firstprize"，根據不同獎項設置，它可以是只有一個人，也可以有十多個人；而"第一名"的翻譯是"Firstplace"，它只有一個人。興許是翻譯有誤，有些學生明明是一等獎，卻翻譯為"Firstplace"。”

文化差異、翻譯問題，令美國高校的招生人員頭疼不已。

很快，他們開始收到實名舉報信。這讓他們意識到，“恐怕不僅僅是翻譯問題了。”

部分舉報信來自同校的其他申請者，指稱某申請人在簡歷上造假。“當競爭變得激烈，招生辦公室常會收到舉報信，有些查出確有此事，這難免讓人對此前的一些申請心存疑慮。”

“不相信”的氣氛彌漫在美國高校的招生辦公室中。如臨大敵的工作

招生官對中國教育陌生 處理申請信變復雜

“附中”、“實驗高中”、“示范高中”有什么區別？“升旗手”和“團委干部”的榮譽性質相似么？多年來，美國引以為傲的招生系統只是針對美國本土的教育體制，面對其他國家特有的教育環境，這個招生系統是無法適用的。

如有作假舉報，許多學校的招生官會通過頻繁的年度會議和工作會議，與兄弟學校共享信息。據此推理，有些學生抱著僥幸心，“騙過一所學校是一所”的行為，很容易被揭發。

事實上，越來越多的申請者和越來越復雜的申請材料，讓大部分從事中國招生的美國工作人員加快了信息共享的腳步，并不斷通過研究調查挖掘更可靠的信息渠道。有人戲言，“在人手嚴重不足、應付高峰季節的情況下，這是份如臨大敵般的工作”。

“我們花了很久才搞清楚"附中"、"實驗高中"、"示范高中"、"國際學校"、"國際部"、"公辦"、"民辦"等中學的區別。在美國，學校只有私立、公立之分，沒有那么多稱呼，那么多"門道"。又比如，在一些城市，許多民辦初中比公辦初中好，而到了高中，基本上又是公辦比民辦的要好。”一所文理學院的招生官在向記者講述工作難點時提到，每年他都會和其他同事一樣，領取一本名為“解讀中國留美申請”的白皮書。這份由第三方機構每年定期編寫的報告，已成為許多對華招生官的“工具書”。

記者在今年最新一期的白皮書上看到，35個“理解中國學校必知的專有名詞及其解釋”是被閱讀次數最多的內容之一，這些名詞包括“Wenlifen ke”(文理分科)、“Tuanwei”(團委)、“Kedaibiao”(課代表)、“Sanhao xuesheng”(三好學生)、“Youxiu xuesheng”(優秀學生)、“Shengqishou”(升旗手)、“Zizhuzhaosheng”(自主招生)等。

“為了提高錄取概率，學生會在申請材料中羅列盡可能多的榮譽，比如曾擔任團委干部、課代表、甚至升旗手從我們收到的申請材料看，幾乎人人都是。此外，也有人會寫，自己是會考第一名，或已被某某大學自主招生預錄取，以此證明自己在學科上的成就。但說實話，沒有深厚的中國社會背景，是搞不清楚這些榮譽的分量的。”邁阿密大學的中國地區招生人員告訴記者。

根據美國的不完全統計，目前每年有20萬中國學生在申請美國的大學。中國學生在各類英語標準化考試(比如托福、SAT)中，分數逐年趨向集中、沒有區分度，于是不少學生紛紛將有限的課外時間和精力投入國內外的各類活動、比賽和交流項目中。“傳統的學科競賽獎項以及學生會、社團經歷早已不新鮮，為了凸顯個人獨特性，機器人競賽、商業創新競賽、學生領袖峰會、模擬聯合國等在成人看來新奇、另類的競賽活動早早地進入高中學生的參與范圍，國際工程競賽、聯合國青少年項目、國際支教項目等活動也成為高中生努力爭取的對象。”一份美國的高校招生官持有的內部資料這樣寫道。

但實際上，美國招生工作人員普遍反映，面對名目繁多的獎項和活動時，他們無法完全判斷活動的性質，也無法完全判斷學生在活動中擔任的角色和收獲。因為中國教育的地域性差異對美國來說太過陌生，而翻譯也加大了認知難度沒有統一翻譯標準，同一獎項常被翻譯成不同名稱，這讓在中國耳熟能詳的國家或省市級獎項，在美國人眼里，變成“不能理解”。

“多年來，美國引以為傲的招生系統其實只是針對美國本土的教育體制，面對其他國家的特有的教育環境，這個招生系統是無法適用的，這給招生官的實際工作帶來難度。”白皮書指出。

據悉，面對紛繁的背景材料，這群招生官花在一個學生身上的背景調查往往歷時一個月。但事實上，目前大部分美國高校都不具備充足的人力資源來應對“盡職調查”(DueDiligence)以及過程中遇到的種種阻力。

所有“玩家”受累

個人陳述大多不是自己寫 只能拼分數

一份寫得比美國高中生更漂亮的個人陳述，是不是真的由中國學生自己完成的？在美國大學招生辦，答案可能是否定的。用中國話說，他們自稱為“驚弓之鳥”。

“有些孩子是有恃無恐的，他們認為美國招生官不會去查中國的"希望杯"、"奧數"，所以會大膽地寫自己拿過一等獎、第一名……”對在華的美國高校招生小圈子而言，申請材料造假被視為工作中的“極大壓力”。

“是不是真的？”這成了不少美國高校招生官的口頭禪。一份寫得比美國高中生更漂亮的個人陳述，是不是真的由中國學生自己完成的？答案可能是肯定的，但對于美國大學招生辦來說，答案則可能是否定的。用中國話說，他們自稱為“驚弓之鳥”。

在白皮書上，甚至把“造假”的難易程度、頻繁程度、危害度以“打星”形式，提醒招生官予以關注。其中，“在校成績單”、“推薦信”、“獲獎項目”被認為是最容易造假、出現最頻繁的申請材料，而“標準化考試”、“面試”被認為相對造假難度較大的申請環節。甚至，哈佛、耶魯、康奈爾等學校在華招生官內部共享著諸如“有些不法中介的抽屜里都藏有學校、銀行的公章”、“學生的成績單是可以修改的”等等信息。

“了解到這樣的消息，怎么選擇相信申請材料的內容？”在美國招生工作小圈子里，一條不成文的操作是：對“不方便了解”的情況只能采取“不去了解”。與此同時，美國高校在華的招生標準也開始傾向于相對值得信賴的“標準化考試”，比如托福、SAT。“拼分數”的結果是，中國學生的SAT考分連年走高，近年來的平均成績比美國學生還要高200分，達到2300分。

有人說，這是個所有“玩家”受累的結果。

“重新走到陽光下”

“它只能提高作假的門檻，而不能真正杜絕作假”。

目前，美國的高校在華招生遭遇的困境主要有兩類：一是對標準化考試的依賴度越來越大；二是“超級大校”問題由于對中國眾多的優秀高中不熟悉，也不敢信任，美國最頂尖大學的入學機會大部分都給了少數的十幾所中國高中。

“小圈子的游戲暗示著招生的極限。”目前，這些“中國難題”已被列入今年的“解讀中國留美申請”白皮書，而由第三方專業機構對申請材料作事實性認證的解決方案，得到了各大高校的廣泛響應。

據悉，作為目前唯一面向中國學生的留學申請信息認證機構，VeriApp所提供的報告將對學生取得的每一項獎項經歷做出真實性評價，同時對申請者紛繁復雜的課外活動、榮譽獎項等材料，用美國可比、等價的文化和價值觀做出中立的背景調查，比如“三好學生”、“文藝委員”、“省級物理競賽一等獎”、“國家化學競賽二等獎”這樣在中國家庭耳熟能詳的獎項或榮譽，將被類比為美國的同類競賽和比賽級別，并獲得統一的翻譯。

受訪的多所高中認為，第三方認證系統固然能起到“凈化空氣”的作用，但認證系統也有局限。雖然這個體系可以涵蓋數百個具有較高知名度的學生活動項目與獎項，但這也變相削弱了獲得其他獎項的學生的履歷表現。“它只能提高作假的門檻，不能真正杜絕作假。”最終，只有誠信意識的重建，才能真正讓多方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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